「支」、「知」、「之」三韻上古讀音之別

惜餘齋主人

「支」、「知」、「之」三韻上古讀音之別

林語堂於《語言學論叢》云：

（《廣韻》）「支、知、之」三韻讀音之別，前人都甚茫昧，連段玉裁分出此三部之人，也說不開交。今證廈門土話，確有分別，「支」韻收音為【ia】，如：

騎（khia5）：騎馬。

寄（kia3）：寄批。

崎（kia6）：大崎腳（新店附近地名）

蟻（hia6）」：蚼蟻

倚（ua2）：倚靠。

桸、  、  （hia1）：鱟桸、匏桸。

齹（cua8）〔《唐韻》楚宜切，平支，初。〕〔《廣韻》昨何切，平歌，從。〕

徛(khia6）[1]〔《廣韻》渠綺切，上紙，群。〕立也，如「徛停」。

「脂」韻收音為【ai】，例：

師、獅（sai1）：老師父；獅子會。

眉（mai5）：目眉。

梨（lai5）：水梨。

篩（tai1）〔《廣韻》疏夷切，平支，疏。〕〔《玉篇》所街切〕：1.篩子。一種竹絲或金屬絲等編製成的器具。多小孔，用以分離粗細顆粒，漏細留粗。唐．洞《喜鸞公自蜀歸》詩：「掃石月盈帚，濾泉花滿篩。」宋．林逋《淮甸南游》詩：「數抹晚霞憐野笛，一篩寒雨羨沙禽。」2.用篩子過物。《漢書‧賈山傳》：「篩土築阿房之宮。」

私（sai1）：私己。

指（cai2）：五指。

屎、矢（sai2）矢〔《廣韻》式視切，上旨，疏。〕：1.糞便。《莊子‧知北游》：「﹝東郭子﹞曰：『何其愈甚邪！』莊子曰：『在屎溺。』」

否（phai2）：〔《廣韻》並鄙切，上旨，並。〕惡。《易‧鼎》：「鼎顛趾，利出否。」陸德明釋文：「否，惡也。」

「之」韻收音為【i】，借此可以明白古韻所以「脂、微、齊、皆、灰」為一部，而「支、佳」為一部，及「支、歌」互相通借之現象。

張世祿於《廣韻研究》則引黃季剛云：

「支」之本音在「齊」韻收【ia】，當讀如「鞮」；「脂」之本音在「灰」韻，收【ui】，當讀如「堆（都回切）」；（「脂」韻古皆合口，前人已多論及）「之」之本韻在「咍」收【ai】韻，當讀如「臺（徒哀切）」，陸氏《切韻》立「支、脂、之」三部，必因當時音讀有所不同，是可斷言也。

以上二說，於「支」韻大底相類，於「脂、之」二韻，則頗為歧異，唯如就閩南語證之，當以林說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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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不送氣音讀成送氣音，不論讀音或語音，閩南語或國音，所在皆有。

閒農

問候先生安：

是「支」「脂」「之」，原稿選字錯誤。

《陶淵明集》用「支」「脂」「之」平聲韻

【五支】枝為奇離彌虧羈

【六脂】師姿遲悲葵帷遺私飢衰追推

【七之】之時詩辭期疑思持茲欺颸而嗤淄貽洏孜耔

【八微】微暉煇揮違飛非肥腓希衣依沂歸

【十二齊】稽　【十三佳】崖　【十四皆】懷

【十五灰】盃　【十六咍】來才

1《時運四章之三》八微：沂歸揮。六脂：追。

2《榮木四章之一》七之：茲之時而。

3《答龐參軍六章之三》七之：孜之詩思。

4《命子十章之八》七之：時思茲而。

5《形贈影》七之：時之茲期思洏疑辭。

6《乞食》七之：之辭詩貽。十六咍：來才。十五灰：盃。

7《移居二首其二》七之：詩之思時茲欺。

8《於王撫軍座送客》八微：腓歸依違輝。六脂：悲遲遺。

9《和胡西曹示顧賊曹》七之：颸。

　八微：衣微揮。六脂：葵衰遲悲。

10《庚子歲五月中從都還阻風於規林二首其二》

　七之：之期時茲辭疑。

11《還舊居》八微：歸非依揮。六脂：悲遺推衰。

12《飲酒二十首其一》七之：之時茲疑持。

13《飲酒二十首其四》八微：飛依歸違。六脂：悲衰。

14《飲酒二十首其八》六脂：姿。五支：枝奇為羈。

15《飲酒二十首其十二》七之：時辭茲疑欺之。

16《有會而作》六脂：飢悲遺師。八微：肥衣非歸。

17《擬古九首其六》七之：茲時淄疑辭思欺嗤詩。

18《雜詩十二首其十》十二齊：稽。十三佳：崖。

　十四皆：懷。五支：彌離羈虧。

19《詠貧士七首其一》八微：依暉飛歸。六脂：飢悲。

20《詠三良》六脂：遺私帷悲。八微：微歸違希衣。五支：虧。

21《歸去來兮辭篇首》八微：歸非衣微。六脂：悲追。

22《歸去來兮辭篇末》七之：時之期耔詩疑。

閒農

◎卷一　詩四言
○時運　(四章之三)
延目中流，悠想清沂，童冠齊業，閒詠以歸。
我愛其靜，寤寐交揮；但恨殊世，邈不可追。
八微：沂歸揮。六脂：追。
○榮木　(四章之一)
采采榮木，結根於茲，晨耀其華，夕已喪之。
人生若寄，顦顇有時；靜言孔念，中心悵而。
七之：茲之時而。
○答龐參軍　(六章之三)
伊予懷人，欣德孜孜；我有旨酒，與汝樂之。
乃陳好言，乃著新詩；一日不見，如何不思！
七之：孜之詩思。
○命子　(十章之八)
卜云嘉日，占亦良時，名汝曰儼，字汝求思。
溫恭朝夕，念茲在茲。尚想孔伋，庶其企而！
七之：時思茲而。

◎卷二　詩五言
○形贈影
天地長不沒，山川無改時。草木得常理，霜露榮悴之。
謂人最靈智，獨復不如茲。適見在世中，奄去靡歸期。
奚覺無一人，親識豈相思！但餘平生物，舉目情淒洏。
我無騰化術，必爾不復疑。願君取吾言，得酒莫苟辭。
七之：時之茲期思洏疑辭。
○乞食
飢來驅我去，不知竟何之！行行至斯里，叩門拙言辭。
主人解我意，遺贈豈虛來？談諧終日夕，觴至輒傾盃；
情欣新知歡，言詠遂賦詩。感子漂母惠，愧我非韓才。
銜戢知何謝，冥報以相貽。
七之：之辭詩貽。十六咍：來才。十五灰：盃。
○移居二首　其二
春秋多佳日，登高賦新詩。過門更相呼，有酒斟酌之。
農務各自歸，閑暇輒相思。相思則披衣，言笑無厭時。
此理將不勝，無為忽去茲。衣食當須紀，力耕不吾欺。
七之：詩之思時茲欺。
○於王撫軍座送客
秋日淒且厲，百卉具已腓。爰以履霜節，登高餞將歸。
寒氣冒山澤，游雲倏無依。洲渚四緬邈，風水互乖違。
瞻夕欣良讌，離言聿云悲。晨鳥暮來還，懸車斂餘輝。
逝止判殊路，旋駕悵遲遲。目送回舟遠，情隨萬化遺。
八微：腓歸依違輝。六脂：悲遲遺。
○和胡西曹示顧賊曹
蕤賓五月中，清朝起南颸，不駛亦不遲，飄飄吹我衣。
重雲蔽白日，閑雨紛微微。流目視西園，曄曄榮紫葵。
於今甚可愛，奈何當復衰！感物願及時，每恨靡所揮。
悠悠待秋稼，寥落將賒遲。逸想不可淹，猖狂獨長悲。
七之：颸。八微：衣微揮。六脂：葵衰遲悲。

◎卷三　詩五言
○庚子歲五月中從都還阻風於規林二首 其二
自古歎行役，我今始知之。山川一何曠，巽坎難與期。
崩浪聒天響，長風無息時。久遊戀所生，如何淹在茲。
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當年詎有幾，縱心復何疑！
七之：之期時茲辭疑。
○還舊居
疇昔家上京，六載去還歸。今日始復來，惻愴多所悲。
阡陌不移舊，邑屋或時非。履歷周故居，鄰老罕復遺。
步步尋往迹，有處特依依。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
常恐大化盡，氣力不及衰。撥置且莫念，一觴聊可揮。
八微：歸非依揮。六脂：悲遺推衰。
○飲酒二十首　其一
衰榮無定在，彼此更共之。邵生瓜田中，寧似東陵時。
寒暑有代謝，人道每如茲。達人解其會，逝將不復疑。
忽與一觴酒，日夕歡相持。
七之：之時茲疑持。
其四
栖栖失羣鳥，日暮猶獨飛。徘徊無定止，夜夜聲轉悲。
厲響思清遠，去來何依依，因值孤生松，斂翮遙來歸。
勁風無榮木，此蔭獨不衰。託身已得所，千載不相違。
八微：飛依歸違。六脂：悲衰。
其八
青松在東園，衆草沒其姿。凝霜殄異類，卓然見高枝。
連林人不覺，獨樹衆乃奇。提壺挂寒柯，遠望時復為。
吾生夢幻間，何事紲塵羈。
六脂：姿。五支：枝奇為羈。
其十二
長公曾一仕，壯節忽失時。杜門不復出，終身與世辭。
仲理歸大澤，高風始在茲。一往便當已，何為復狐疑？
去去當奚道，世俗久相欺。擺落悠悠談，請從余所之。
七之：時辭茲疑欺之。
○有會而作
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長飢。菽麥實所羨，孰敢慕甘肥！
惄如亞九飯，當暑厭寒衣。歲月將欲暮，如何辛苦悲。
常善粥者心，深恨蒙袂非。嗟來可足吝，徒沒空自遺。
斯濫豈攸志，固窮夙所歸。餒也已矣夫，在昔余多師。
六脂：飢悲遺師。八微：肥衣非歸。

◎卷四　詩五言
○擬古九首 其六
蒼蒼谷中樹，冬夏常如茲。年年見霜雪，誰謂不知時？
厭聞世上語，結友到臨淄。稷下多談士，指彼決吾疑。
裝束既有日，已與家人辭。行行停出門，還坐更自思。
不怨道里長，但畏人我欺。萬一不合意，永為世笑嗤。
伊懷難具道，為君作此詩。
七之：茲時淄疑辭思欺嗤詩。
○雜詩十二首　其十
閑居執蕩志，時駛不可稽。驅役無停息，軒裳逝東崖。
沉陰擬薰麝，寒氣激我懷。歲月有常御，我來淹已彌。
慷慨憶綢繆，此情久已離。荏苒經十載，暫為人所羈。
庭宇翳餘木，倏忽日月虧。
十二齊：稽。十三佳：崖。十四皆：懷。五支：彌離羈虧。
○詠貧士七首　其一
萬族各有託，孤雲獨無依。曖曖空中滅，何時見餘暉？
朝霞開宿霧，眾鳥相與飛。遲遲出林翮，未夕復來歸。
量力守故轍，豈不寒與飢？知音茍不存，已矣何所悲。
八微：依暉飛歸。六脂：飢悲。
○詠三良
彈冠乘通津，但懼時我遺。服勤盡歲月，常恐功愈微。
忠情謬獲露，遂為君所私。出則陪文輿，入必侍丹帷。
箴規嚮已從，計議初無虧。一朝長逝後，願言同此歸。
厚恩固難忘，君命安可違？臨穴罔惟疑，投義志攸希。
荊棘籠高墳，黃鳥聲正悲。良人不可贖，泫然霑我衣。
六脂：遺私帷悲。八微：微歸違希衣。五支：虧。

◎卷五　賦辭
○歸去來兮辭　篇首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
舟搖搖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
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八微：歸非衣微。六脂：悲追。
篇末
已矣乎！寓形宇內復幾時。
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遑遑欲何之？
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
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
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
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
七之：時之期耔詩疑。

楊勇《陶淵明集校箋》正文書局1987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