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窗詩話~袁世凱
黃祖蔭著 袁世凱(1859-1916),字慰庭,別號容庵,河南項城人。世以地望咸稱袁項城而不名,乃汝南巨族,世代簪纓,因生辰八字與康熙皇帝同,遂相信必富貴非凡,不樂讀書。自幼過繼叔父袁保慶為嗣子,保慶為淮軍將領,官至江寧鹽法道,家財豐厚。世凱利用財勢曾組麗澤山房及勿欺山房兩文社,附庸風雅。然二度鄉試,皆名落孫山,憤將所作詩文付之一炬,曰:”大丈夫當效命疆場,安內攘外,焉能齷齪久困筆硯間自誤光陰耶?”,遂投效父輩同僚吳長慶部,在署中幫辦文案,幕府中有名流張謇,世凱以師禮之。長慶謂世凱處理軍務頗有臨機應變之才。
1882年韓國壬午兵變,世凱隨吳部前往平亂,偶然獲營長之職,有戰功。經李鴻章奏請提升為同知,稍後又平定甲申政變,遂得寵於李相國鴻章,李稱袁:”膽量兼優,能知大體”。中日甲午之戰敗,清廷恨八旗之腐化急欲建立新軍,世凱多方鑽營,送賄賂、拜老師,打通兵部尚書榮祿、慶親王奕劻、軍機大臣李鴻章、太監李蓮英、戶部尚書翁同龢等,順利出任天津郊外小站督訓新軍之職,軍事開始現代化,亦即北洋軍閥之濫觴也。
適戊戌政變,世凱出賣康梁,以直隸道員達佑文為謀主,而榮任山東巡撫;義和團之役,本主張屠殺洋人旋又收回檄諭。一躍為軍機大臣,光緒帝慈禧太后相繼逝世,載灃攝政,本欲為光緒報仇泄恨殺世凱,以張之洞之減輕嚴辦,開缺回籍,世凱表面上返彰德養痾,蒔花種竹吟詠,實際與門生貴戚仍暗通款曲。後面所介紹之詩,多出於此時。
不久果然復出,出任總理大臣,得趙秉鈞之布置策劃,清廷民黨兩面討好而又作威作福,儼然大總統,志得意滿,猶不足,刻意稱帝,一意孤行,蔡鍔雲南起義,孫文開府廣東,卒致自食惡果,臨終大責其子克定,謂一生威名,皆為汝所敗。八十三日之皇帝夢,為民國史憑添羞恥之一頁,且流毒成軍閥割據,禍延百姓,罪莫大焉。有孫袁家騮,為著名物理學家,孫媳吳健雄,譽為中國之居禮夫人,同為中研院院士。
北洋大臣曹汝霖於其回憶錄中,謂:”項城久有大志,天份甚高,自負不作二人想”。
著名外交家一度攝總理職之顧維鈞,口述歷史亦謂:”他(世凱)的確是少數和數一數二的一個領袖。”
有筆如刀之魯迅,於丙辰日記中,僅有一記:”二十八日晴,風,袁項城出殯,停止辦公,午後往留寧廠。”
梁漱溟於民十九年七月十九日致馬儒行函中有如此說:”雖在野心家如昔之袁氏,今之蔣氏,吾以為方其竊國竊黨殆有其自喻而自慰者,其卒以貽禍釀亂,猶非其人也。”
李敖則論袁世凱:”總統不過癮,皇上才過癮。”
蔡元培之說,即官僚、學究、方士(即迷信),時至今日仍見之,可歎也。民族之積陋,除之匪易,盼時賢能一掃而盡淨也。吾以為蔡元培先生所評至為公允;「袁氏之罪惡,非特個人之罪惡,彼實代表吾國三種之舊社會,曰官僚、曰學究、曰方士。」
若論其詩,於光宣派正盛之時,實無足可觀,證之於其副手徐世昌所編纂”晚晴簃詩匯”中,有清一代共收詩6159家,獨闕世凱,世凱堂伯叔袁保恆與袁保齡各收三首與八首。而民國三年吳芹編”中華名人詩選”,同樣未見其名。世凱詩梟雄氣慨自然流露,非小儒所能出口者。據其子克定跋識,謂其父應貢舉帖詩,題為九月肅霜,有”重門驚蟋蟀,萬瓦冷鴛鴦”句,見者奇之。揆諸今日,世易文變,即使哈佛博士,劍橋才子,亦難有此格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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