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韻學常識-閩南語上去聲調之商榷

惜餘齋主人

閩南語上去聲調之商榷

細考目前所通行閩南漢文讀音之聲調，於平、入二聲之清濁，秩然不紊，而上、去聲之清聲調，亦甚明顯，唯於去聲之清濁聲調則混而為一，至於濁上聲之聲調，則發生分化之情況，其中全濁上聲之聲調，不論讀音或語音，皆維持一貫之聲調（第六聲），而次濁上聲於讀音則轉讀清上（第二聲），於語音則仍保持濁上（第六聲）之聲調，如「蟻、耳、餌、雨、五、午、遠、卵、咬、老、網、藕……」等字，讀者試將上述文字，用語音呼出，與「動、奉、項、妓、痔、婢、士、市、祀、涘、是、氏、巨、佇、序、敘、墅、杜、部、戶、祜、怙、蟹、亥、笨、混、限、件、善、趙、紹、道、浩、皓、灝、顥、墮、禍、社、像、橡、杏、幸、舅、臼、咎、紂、婦、朕、頷」等全濁上聲字之讀音作一比較，即可見出端倪。然則歷來之閩南語韻書，於八個聲調之呼法，卻頗為分歧，據洪惟仁於《臺灣河佬語聲調研究》一書中云：

河佬話中，大部分地區上聲都有陰陽（按即清濁）二類，泉州也有陽上，只有漳州陰陽不分。廈門台灣陽上喪失，乃受到漳州音之影響……海南澄邁一帶屬漳州腔，上聲陰陽仍分得很清楚，可見漳州陽上的喪失，必是在移民海南之後，移民廈門、台灣之前……臺語陽上的喪失，實在是一件可惜的事，因為陽上派入陰上、陽去，甚至其他各聲中，以致使反切的切語碰到下字是全濁上聲變為陽去聲的字時，很容易誤以為是去聲字而切錯音……

此論正反應出目前閩南語上、去聲調紊亂之形成緣由，實在值得治聲韻學者，及從事母語傳承工作者去深思。且近體詩聲調之極詣，在於一、三、五、七句之末一仄聲字，上去入必相間使用，又每句中盡量求其四聲皆備。此在董文渙《聲調四譜圖說》中，論之甚詳，臺灣光復後，隨國府東遷之詩壇大老李漁叔、巴壺天等大老，亦主是說。而當今詩壇作手，如此上、去不分，則不知將如何達到此一境界？

於今通行梅山沈富進之《彙音寶鑑》，其呼法為「君滾棍骨，群滾郡滑」、「東董凍篤，同董洞毒」、「經景徑格，煢景勁極」乃是將上聲之濁聲字，與清聲字混一而讀成清上之聲調（第二聲）此在次濁上聲固然正確，然如以全濁上聲而論，則並非如此（仍讀第六聲），而《彙音寶鑑》將全濁上聲（讀第六聲）之字置於全濁去聲之位置，與全濁去聲相互混淆，則是一大失誤。此點或許是受聲韻學上「濁上歸去」之說所誤導，要知道聲韻學上雖有「濁上歸去」之論，原是針對「上、去、入」不分清濁之北方音系而論，且實際上也只有全濁上聲而已，於次濁上聲則仍未改讀。此在國音之「蟻、耳、餌、呂、雨、五、午……」等字之讀第三聲可證。而閩南語之「平、上、去、入」各分清濁（一稱陰陽，其實在聲韻學上，陰陽另有所指）如上述「奉、項、妓、痔、婢、士、市、祀……」等字，以國音讀之，當似去聲字，然而正統之韻書如《廣韻》、《集韻》、《詩韻全璧》等，一仍歸於濁上，在閩南語中，如將此全濁上聲定位於濁去，則不知要如何看待次濁上聲之語音（因為次濁上聲之語音與全濁上聲之讀音、語音皆屬同一調值）而沈書將其歸入濁去聲位置（調值依舊，唯歸類錯誤）又將濁去聲之字併入，造成聲調之紊亂（上去聲不分）。實際上，上聲仍是上聲，非去聲也。由於該書風行甚廣，影響頗為深遠，目前本省從事閩南語研究與教學之方家，有不求甚解者，悉從其論，而部分對聲韻學稍有研究者之士，雖知其誤，率皆不敢與予正謬，亦有囿於風氣既成，積習難改者，更有俗師，鑑於以往錯誤之論點，因恐因恐貽人以｢今是昨非｣之批評，致沿襲錯誤之教法而無勇氣改進者。嗟乎！元音不作，瓦釜雷鳴，將之奈何？於今特為揭出，後之研究聲韻之學而能通者，當知余言之不謬也。

（參考林正三《閩南語聲韻學》文史哲出版社印行）

惜餘齋主人

洪氏（惟仁）又云：

臺語陽上（濁上）的喪失實在是一件可惜的事，因為陽上派入陰上、陽去，甚至其他各聲中，致使反切的切語碰到下字是全濁上聲變為陽去聲的字時，很容易誤以為是去聲字而切錯音。

此論正反應出目前閩南語上、去聲調紊亂之形成緣由，實在值得治聲韻學者，及從事母語傳承工作者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