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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夢機教授語: 其實詩要感人,只要有真感情,真血淚,或有極深的名理,就可以了。不過,造景方面,值得一提的是:有種手法,即所謂「化無關為有關」,可以產生「無理而妙」的修辭效果,譬如蘇東坡詩:「大瓢貯月歸春甕」,瓢本用以貯水,此處卻用來貯月,這便是「化無關為有關」,又如柳宗元詩:「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老翁寒江釣雪幹什麼?當然是釣魚,但此句作魚字便死,不見精彩!此詩以漁竿釣雪,便是「化無關為有關」。同樣的手法,我們還可造下列詩句:
一庭疏雨濕黃昏 一竿秋月釣江波 小舟載滿詩歸去
詩奪南山霽色歸 五更春被角吹來 銅鼓夜敲溪上月
山樵挑得夕陽回 畫船夜載一篷霜
「化無關為有關」,說坦白一點,就是「突破語言習慣的聯接」,它所得的藝術效果是「無理而妙」。一般說來,詩的「無理而妙」,多因於聯想的深微所致,其實它看似無理,但細想之下,又覺得它鞭辟入裏,像前舉東坡詩例:「大瓢貯月歸春甕」,只是因月映於水,瓢因貯水而兼能貯月,於實理可通。不過,使用這種「化無關為有關」的手法,須要特別注意「雅」與「通」的問題:「一竿秋月釣皮鞋」,就是不雅;「一竿秋月釣飛機」,就是不通。這樣看來,不是任何一種無關的事物,都可化為有關的。總之,這種修辭技巧,必須在觀念上有聯絡處,想像上有變通處,心靈上有滋潤處,才可相擬。 引自(《乾坤詩刊》36期)【親近大師‧人物專訪】系列三—詩人張夢機教授專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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