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選詩修正版
此版僅附甲卷,並附帶說明不選其餘詩人詩之理由。
甲卷: 氣質優雅,作者思維理性深微,氣質有殊人非凡處。無激憤、激苦、迷戀之情緒。
乙卷: 氣質優雅,作者思維理性
丙卷: 氣質能雅,不論作者性格
1.不選漢樂府、陶淵明等詩之理由
古人讀詩,常有頗深之崇古貶今情節,故古人特別景仰 詩經楚辭、漢詩、漢樂府。原因除了與儒家思想中崇古之價值觀相關之外。也與古人崇尚 樸實、敦厚、自然 的價值觀相關。樸實自然,使人聯想到儒家描繪之 大同 境界,或也類似烏托邦、桃花源,跳脫複雜煩擾的文明,返回人人心地純樸、無憂無慮、自然和樂的類似原始部落生活型態。
雖然這類的響往與價值觀,在古代與現代都可言是一類主流,然倒也非人人認同。二十世紀,西方有三大反烏托邦小說名著,帶有一定預言性質。「一九八四」 是已成真的預言,描述的故事類似中國文革,而 「美麗新世界」 較像是預言未來。雖然我個人覺得這本書寫的並不太完美,它用了一些稍誇大或牽強的方式來呈現,而且扯到了階級制度與種族歧視,並沒有很精確的聚焦於「為什麼反烏托邦」 這個主題,但這仍是本供可參考之書籍。在書中,人們選擇心靈快樂幸福、拋棄追求知識與複雜的文學藝術、文明。某種程度上使得人們的人生失去意義。
總而言之,我不認同,「棄智絕聖」「回歸自然」或「以心靈平和幸福為人生目的」這一類的價值,而也不太崇尚「忠厚誠懇」「純真無慮」但卻不智(思理不清晰深遠)或不雅縟之氣質。故對於 多數漢樂府、陶淵明詩、王粲、傅玄、左思詩,與 李白詩、許渾詩、柳永、晏幾道、周邦彥詞,不屬於我認同具有優秀氣質的作者。此類作者,或者不選其詩,或少數選於丙卷。
然而我崇尚 心無混濁、澹泊高曠的氣質,這類的氣質與前者稍有不同,同樣具有澹泊心境,後者多具備了思理深微、識見高遠之特點。如 張協詩,韋應物詩。
2.不選杜甫、鮑照等詩之理由
另外我不選氣質濁厚、渾沉者,如 蘇武詩、曹操、阮籍、鮑照、杜甫詩。這個原因較難說明,事實上我也會讀這些作者的詩作,而之中其中有不少詩作也是我頗喜歡而時常誦讀的。然而,我私自認為,濁,不是一種很好、或值得效仿的氣質,它給人一種壓抑、蒼老、疲憊的感覺。我曾見過一個學者的文章,言其喜好黃庭堅詩,但不認為黃庭堅詩是一流的詩作,這大概類似我對於「濁」的感覺。它不是糟糕的氣質,但不會是一流的氣質。
3.不選宋詩之由
另外不選宋詩(不含宋初西崑,指歐陽修以後的宋詩)。 宋代,在中國歷史上是個不論文學、道德價值觀皆經歷巨大轉折的年代,比起唐代,它對儒家價值,如節義、簡樸進一步發展、實踐,故而唐代的富貴人家家中常雕金飾玉,宋代反興起去除金銀而使用陶瓷的流行。不論在生活、或文學上,都興起一定去華麗、返質樸的風氣。這樣的風氣或許本也沒什麼使人非議的地方,然而宋代的質樸是發展到……有點使人難以接受的程度,已經到刻意將詩寫的粗糙帶俗的程度。所以明代人言: 宋無詩。 事實上,如果不受理性制約,感性上我是頗想認同這句話的。
詩構成的四元素: 色、韻、情、意 。 色,即詩的外表,詞藻、字句、景色的描繪。 韻,即詩的神韻、韻律感。情,詩的情感。意,指詩的意涵、內涵。
詩的靈魂,四者中最重要的,是韻。所謂: 有韻則生、無韻則死。韻影響一首詩好看不好看。其他三者,某種程度而言,可有可無,端看讀者偏重。 王維、高岑詩寡情(但也不是全無)、溫庭筠詩少意(至少不是正當的意義)、 謝惠連、謝瞻詩乏韻( 所以他們後果最糟,詩寫得好,不僅沒成為著名詩人,傳世詩還極少。) ,而宋詩……無色。
謝惠連、謝瞻詩有色無韻,好看而不可誦。宋詩有韻無色,雖然可誦,但有一味難看處,偏又很不避俗,所以有人言讀蘇東波詩,似感其人為不讀書者。總之,因為此篇取詩不取俗,所以不取宋詩。
4.不選謝靈運詩之理由
謝靈運詩,在某一方面來說稍難定義,它的外表似清,然內在為濁。詩中充滿對人世之混濁煩惱與煩亂情緒。故不屬於我認定氣質高尚可法者。
5.不選曹植、陸機、韓愈、柳宗元於甲卷之理由
曹陸韓詩,雖不是「不智」,讀詩可知其人高雅而具良好修養。然讀其詩,感其人似被情緒蒙蔽了理性。過激憤、激進。其氣質並非我認同的優秀氣質。
6.論王維詩不如韋應物
清邃閣論詩:「韋蘇州詩高於王維、孟浩然諸人,以其無聲色臭味也。」
王維詩雖理性而味長,然讀其詩,仍稍感一刻意之味( 故有人以精緻形容王詩 ),此非關寫景遣詞,而在意韻情境之中。
7.
另外,若高岑、李頎等雖清健理性,然情韻不至深微悠長者,亦不選入甲卷。
謝莊 月賦
陳王初喪應劉,端憂多暇。綠苔生閣,芳塵凝榭。悄焉疚懷,不怡中夜。迺清蘭路,肅桂苑。騰吹寒山,弭蓋秋阪。臨濬壑而怨遙,登崇岫而傷遠。於時斜漢左界,北陸南躔。白露曖空,素月流天。沈吟齊章,殷勤陳篇。抽毫進牘,以命仲宣。
仲宣跪而稱曰:臣東鄙幽介,長自丘樊,昧道懵學,孤奉明恩。臣聞沈潛既義,高明既經。日以陽德,月以陰靈。擅扶光於東沼,嗣若英於西冥。引玄兔於帝臺,集素娥於後庭。朒朓警闕,朏魄示沖。順辰通燭,從星澤風。增華台室,揚採軒宮。委照而吳業昌,淪精而漢道融。 若夫氣霽地表,雲斂天末。洞庭始波,木葉微脫。菊散芳於山椒,鴈流哀於江瀨。升清質之悠悠,降澄輝之藹藹。列宿掩縟,長河韜映。柔祇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霜縞,週除冰淨。君王乃厭晨懽,樂宵宴。收妙舞,弛清縣。去燭房,即月殿。芳酒登,鳴琴薦。
若乃涼夜自淒,風篁成韻。親懿莫從,羇孤遞進。聆皋禽之夕聞,聽朔管之秋引。於是絃桐練響,音容選和。徘徊房露,惆悵陽阿。聲林虛籟,淪池滅波。情紆軫其何託,愬皓月而長歌。
歌曰:美人邁兮音塵闕,隔千里兮共明月。臨風歎兮將焉歇,川路長兮不可越。歌響未終,餘景就畢。滿堂變容,迴遑如失。又稱歌曰:月既沒兮露欲晞,歲方晏兮無與歸。佳期可以還,微霜霑人衣!
陳王曰:「善。」迺命執事,獻壽羞璧。敬佩玉音,復之無斁。
雪賦 謝惠連
歲將暮,時既昏。寒風積,愁雲繁。梁王不悅,遊於兔園。迺置旨酒,命賓友。召鄒生,延枚叟。相如末至,居客之右。俄而微霰零,密雪下。王迺歌北風於衛詩,詠南山於周雅。授簡於司馬大夫,曰:「抽子秘思,騁子妍辭,侔色揣稱,為寡人賦之。」
相如於是避席而起,逡巡而揖。曰:臣聞雪宮建於東國,雪山峙於西域。岐昌發詠於來思,姬滿申歌於黃竹。曹風以麻衣比色,楚謠以幽蘭儷曲。盈尺則呈瑞於豐年,袤丈則表沴於陰德。雪之時義遠矣哉!請言其始。
若迺玄律窮,嚴氣升。焦溪涸,湯谷凝。火井滅,溫泉冰。沸潭無湧,炎風不興。北戶墐扉,裸壤垂繒。於是河海生雲,朔漠飛沙。連氛累,揜日韜霞。霰淅瀝而先集,雪粉糅而遂多。其為狀也,散漫交錯,氛氳蕭索。藹藹浮浮,瀌瀌弈弈。聯翩飛灑,徘徊委積。始緣甍而冒棟,終開簾而入隙。初便娟於墀廡,末縈盈於帷席。既因方而為珪,亦遇圓而成璧。眄隰則萬頃同縞,瞻山則千巖俱白。於是臺如重璧,逵似連璐。庭列瑤階,林挺瓊樹。皓鶴奪鮮,白鷳失素。紈袖慚冶,玉顏掩姱。
若迺積素未虧,白日朝鮮,爛兮若燭龍,銜燿照崑山。爾其流滴垂冰,緣霤承隅。粲兮若馮夷,剖蚌列明珠。至夫繽紛繁騖之貌,皓曒絜之儀。迴散縈積之勢,飛聚凝曜之奇。固展轉而無窮,嗟難得而備知。 若迺申娛翫之無已,夜幽靜而多懷。風觸楹而轉響,月承幌而通暉。酌湘吳之醇酎,禦狐貉之兼衣。對庭鵾之雙舞,瞻雲鴈之孤飛。踐霜雪之交積,憐枝葉之相違。馳遙思於千里,願接手而同歸。鄒陽聞之,懣然心服。有懷妍唱,敬接末曲。於是迺作而賦積雪之歌。
歌曰:攜佳人兮披重幄,援綺衾兮坐芳縟。燎薰鑪兮炳明燭,酌桂酒兮揚清曲。又續而為白雪之歌。歌曰:曲既揚兮酒既陳,朱顏兮思自親。願低帷以暱枕,念解珮而褫紳。怨年歲之易暮,傷後會之無因。君寧見階上之白雪,豈鮮耀於陽春。歌卒。王迺尋繹吟翫,撫覽扼腕。顧謂枚叔,起而為亂。
亂曰:白羽雖白,質以輕兮。白玉雖白,空守貞兮。未若茲雪,因時興滅。玄陰凝不昧其潔,太陽曜不固其節。節豈我名,潔豈我貞。憑雲陞降,從風飄零。值物賦象,任地班形。素因遇立,污隨染成。縱心皓然,何慮何營?